乌云蔽日，细雨绵绵。
睡梦中的叶珩羽全身颤抖了一下，是被冷的。
滴滴哒哒声响起，惊碎了叶珩羽的美梦，感觉到周围环境的变化，叶珩羽终于悠悠转醒，睡眼朦胧。
微风吹起窗纱，丝丝雨水洒到脸颊，冰凉触感彻底赶走了瞌睡虫，车前已经没有男人的身影。
一个时辰前，马车路过集市，男人转身看了眼趴在小桌上酣睡的叶珩羽，来到一间成衣铺中采购几身女子衣袍，随后驱车使往深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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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蹄踢踏，尘埃阵阵，凉风萧瑟，乌云沉沉。
马车在一间古色古香、精巧别致的庭院前停下，叶珩羽仍未醒，男人将拴马的缰绳系在大门右前方的大树枝干上，独自推门而入。
门匾上刻着两个恢弘的楷体大字：关府。
男人穿过前院进到厅堂，靠正坐在椅子上，抬头望着阴沉的天空，一动不动。
直到丝丝雨线飘落，他走到一颗古树旁，满眼猩红。
那是一颗龙眼树，枝繁叶茂，却有一矮处枝干光秃秃的，十分突兀。
男人伸手从那光秃枝干的旁支采下一片绿叶，肥厚的碧色叶片上有着清晰的脉络，触手丰润，柔软清香，手指扯住两端，递到唇边，轻轻一吹，随风伴雨奏出一曲奇妙的乐章，乐声萦绕，在庭院里穿梭回荡。
叶珩羽揉着被自己垫麻了的手臂走下马车，迎着雨丝小跑奔到关府门前。
大门虚掩，刚摸上门环准备敲门的手，在透过门缝看到院子里的人时停了下来。
她呆在原地，放轻呼吸，双手轻抚着门，侧身探头往里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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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院墙旁，龙眼树下。
一个修长俊美的身影在凄风冷雨中挺拔站立，孤傲而落寞，似枯枝败叶即将凋零，却为等一人归来，死死坚守，不肯离开。
双手捏着一片枝叶放在唇边吹曲，本应是很舒缓的乐声，在风声和雨声伴奏下，汇成的乐曲如泣如诉。
好像在哭泣，又像在述说。
叶珩羽沉溺其中，她的心感到揪心的疼，似百蚁啃噬，如万箭穿心。
右手握拳紧紧抵住心口，企图压制住那剧痛，却更清晰的感受到自己的心脏在疯狂跳动，叶珩羽感觉有温热的水流从脸颊滑落。
许是这乐声过于忧伤，自己陷入那男人的思绪中共情了，她这样想着。
为何哭泣，向谁述说，述说什么？
她想这样问那个男人，却开不了口，僵硬的站在门前，望着那个身影，本应完全陌生的模样却带有一丝熟悉。
不！不该是这样的，这个男人应该拥有爽朗的笑容，应该是自信张扬、无所畏惧、肆意不羁的将领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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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为何，叶珩羽的脑海里闪过这样的念头，连自己都不可置信。
雨越下越大，冷意席卷全身，破烂的衣衫已无干处，冷冽的寒风刮着裸露在外的皮肤，疼得让她忽略了刚才那荒诞的想法。
许久，乐音消逝，只剩风拍雨打声。
“既然醒了，就进来。”男人转身看到趴在门口的叶珩羽说，见其落泪的模样，轻微的皱了下眉，但又很快恢复面无表情，只是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攥着那片绿叶。
听到他的声音，叶珩羽很快反应过来自己的失态，双手掩面擦拭水珠，放下手后露出一个强装自然却徒增尴尬的笑容。
“雨太大，把我全身都打湿了。”她不愿承认那是泪水，便这样解释道。
男人置若罔闻，转身回到椅子上坐落。
叶珩羽很识趣的跑进来，右手摸着脖子，小心翼翼的开口：“你能不能借我点钱银买身干净的衣服？”
“你放心，我一定会还给你的，可以立字据算利息，或者双倍偿还。”怕他不答应，叶珩羽及时的补充。
“我从不外借仆从钱，这是预支的例银。”男人从袖子中掏出一袋钱银，抛给叶珩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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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珩羽接住绣着腾图云纹的钱袋，沉甸甸的。
在她打开袋子看向里面的银子，考虑出去找个地方买身衣服时，男人站起来，对她说道：“跟我来。”
叶珩羽跟着男人来到偏院一间简朴却十分干净的屋子，只是因为长久无人居住而有点空气不流通。
“那有几身衣服，先凑合着穿。”男人指了指桌上的一个包裹，“不合适就自己出去买。”
“厨房在那边，要沐浴自己烧水，之后你负责一日三餐和这间宅子的清洁打扫。”说完就转身走了。
浑身湿透的叶珩羽连忙跑到厨房生火烧水，还好小时候是在农村生活的，不然已经习惯使用热水器的她来说，看着面前的大铁锅和成捆柴火还真是束手无策。
半个时辰后，换上干净衣衫的叶珩羽神清气爽，这身衣服意外的很合身。
回到屋子，又搞起了卫生，开了窗户通风，擦拭落灰微尘，换上舒适床单。
干完这一切的她累瘫在床，却有一种十分充足的感觉，似乎从昨夜的几次生死，到刚才被男人乐曲共情，在此刻才真实的感受到自己是确确实实穿到了这个世界。
“旦黄，旦黄，在吗？”静下来的叶珩羽呼唤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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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属下在，有何吩咐？”
“你应该知道我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吧，你知道我为什么回来到这，这个世界又是个什么情况？”叶珩羽发出三连问。
“属下，不知。”知道，但不能说。
“那你知道我为什么被数次杀死又能一次次活过来吗？”
“夫人拥有不死之身，杀不死。”其实还有后半句，但，旦黄没说。
“不死之身？！我为什么会有不死之身？”这真的惊呆她了，原来不是有多条命，而直接是不死之身！
“属下，不知。”知道，但也不能说。
“这不知，那不知，要你何用，哼！”叶珩羽幽幽的抱怨。
旦黄委屈，但不能说。
“夫人恕罪，世间万物，种如是因，收如是果，因果循环，生生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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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如此，就逢山开路，遇水架桥，入乡随俗，随机应变。”叶珩羽打了个响指，放下纠结，起身出屋。
庭院中，凉亭下，男人独自下棋。
雨水未停，淅淅沥沥，浮尘随之沉淀，一滴滴雨珠冲刷着渐渐垂头的枝叶，在一片阴冷中透着几分凄凉和黯然。
叶珩羽来到时，见他从对面的棋盒中取出一枚白棋，落于棋盘一处，又从己方棋盒取一枚黑棋立于棋盘上方，却久久未落子。
“我可以坐这吗？”她在男人的对面的石墩旁站立。
男人落下黑棋，点点头。
“谢谢！谢谢你的衣衫，很合身。”叶珩羽落座，纵然再不想对杀了自己几次的人道谢，但这毕竟拿人手短，吃人嘴软，钱袋还在自己口袋里装着呢。
“这是你作为仆从的酬劳。”他看着棋局若有所思的说着。
“我可以下吗？”在他男人伸手准备再拿白棋时，叶珩羽问道，“我对黑白棋略懂，略懂。”
男人抬头看看她一眼，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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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珩羽看了眼棋局，迅速执起一枚白棋在一处落下，男人随后与之对弈。
“你叫什么名字？我要怎么称呼你？”
“我是主，你为仆，”男人落下一棋，抬头望着她，“你便唤我一声‘主人’即可。”
把我当宠物啊，叫什么主人，我不，我绝不叫！
“那主人能否告知您的姓名？”眯着眼，扯着唇，尽量让自己摆出一副讨好、谄媚的嘴脸。
“夫人演技堪称一绝，属下自愧不如。”脑海里响起旦黄的话。
“······”乌鸦从头上飞过，留下3个黑点。
叶珩羽的五官变得狰狞，怎么就忘了有旦黄这一个能知晓自己心里话的人存在！
“关山月。”男人看着她那扭曲的五官，淡淡的说道。
“关山月，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山与月。”叶珩羽听到他的名字就想到了这句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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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山与月，”男人低头喃喃的重复着这句诗，神情变得诡异莫测，“那你的名字，叶珩羽，又有何意？”
“叶珩羽，君子如珩，羽衣昱耀。”叶珩羽缓声开口，“我还没出生前，家人都以为我是一个男孩子，就给我起了这个名字，后来发现我是女孩，但还是给我用了这个名字。”
“可惜了爸妈一直想着是个男孩子的期待落了空。”她又补充到。
“女孩挺好。”关山月开口，声音带着一丝哀伤。
她，曾经就想要个女孩，可惜······
“该你落子了。”他再抬头时依旧没什么表情，似乎刚才的哀伤不曾存在过。
叶珩羽没发现他的变化，淡然执子落棋。
接下来的棋局对弈，两人都没再开口。
随着棋盘被越来越多的黑子占据，叶珩羽负，关山月胜。
“去做晚餐，仆从。”光山月吩咐完就起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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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叫我仆从！我有名字，我叫叶珩羽！金枝玉叶的叶，君子如珩的珩，羽衣昱耀的羽！叶珩羽！”她站起来大声的抗议着，但那人已经走远，徒留一个背影。
叶珩羽无奈，认命的将棋盘收拾好，朝厨房的方向走去。
经过雨露的洗礼，沉闷的空气变得清新，干涸的土地得以滋润，深埋的种子正在萌芽，终有一天会长成参天大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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