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琪随着关勇刚进大门,随即就听见屋内传出了关勇的歌声,张琪知道那是关勇录的唱片。
一个不大的小院被归置的井井有条,有花也草也有鱼。一看就知道这家的主人一定是个对生活热爱的性情中人。
“我们家很少有人来,家里很乱别介意啊!另外我母亲有病,她说了什么不好的话你们多担待。”关勇对张琪和宋紫薇说。
张琪听完关勇的话和宋紫薇对视了一下。
进了屋,张琪望了望四周除了乐器就没有什么了。但一架三角钢琴摆在房间的一角显得格外醒目。
一个模样六、七十岁的老人端坐在宽大的沙发上,手里拿着个随身听,听见门响扭头向来人望了一望,呆滞的目光没有一点反应。
“这就是我妈。”关勇指了一下沙发上的老人说。
张琪仔细看了一下老人,满头的白发在灯光下闪着银光,满脸的皱纹如刀刻般的清晰。张琪低声对老人说:“大妈您好!”
老人抬头看了一眼张琪又低下头去摆弄手里的随身听,那里面都是关勇给她录制的自己唱的歌。
关勇低头对老人说:“妈!这是我的朋友,来看你了。”
老人看了看张琪和宋紫薇说:“我不去医院。”那眼神里分明有着几分恐惧。
关勇对张琪和宋紫薇说:“我妈得的是精神分裂症,已经10多年了,最严重的时候连我都不认识,现在已经好多了,生活基本能够自理,就是不愿意和人交流,除了吃饭睡觉就是听我的歌,白天也不出门,就在院子里晒晒太阳,摆弄摆弄花,喂喂鱼。”
“她这么会得这种病呢?”张琪问道。她知道这种病大都是精神上受到严重的刺激后得的。
“说起来我妈真够苦的。在我12岁那年我父亲为了阻止一场两个家族之间的群殴,被误伤,虽然没有死却成了植物人,我妈妈一夜之间头发就全白了,从那个时候起精神就不太正常,整天恍恍惚惚的,而且记忆力迅速减退,好在父亲还活着,有一种力量支撑着她,从此她就没离开过医院,整整在病床前伺候了我父亲14年。
植物人最怕的就是得褥疮,医院要求每二个小时要给父亲翻一次身,一天就是12次。我妈妈就这样给我父亲整整翻了14年的身,这14年她没有上床睡过一次好觉,困了就趴在父亲的病床前打个盹,就是这样精心的照顾,我父亲14年没有得过一次褥疮。
那时候我还小不太懂事,也帮不了妈妈什么忙,妈妈忙完了父亲还要忙我,那个时候我一天三顿饭都在医院吃,病房都成了我们家了。
等我长大了就去了省城上学,就我妈妈一个人守在父亲身边,一直到父亲去世。其实,她才55岁,可看起来有70岁了。”
说到这里关勇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张琪知道那包含着关勇对母亲无限的崇敬和怜悯。
“后来呢?”张琪关切地问道。
“我父亲下葬后,我妈妈整整躺在床上哭了三天,第四天就不认人了,谁劝她吃饭就打谁,打不着就骂。那时候,我妈妈的一个远房的亲戚在家没事就来我家照顾她,也是想挣一点钱补贴家用,可妈妈犯病时的狂躁就是再好的亲戚朋友也受不了,没干两天就走了。万般无奈我就把她送进了精神病院,可精神病院对付病人的方式或许你们也知道,绳捆索绑不说,还要受到医生、护士的谩骂,后来我实在是看不下去就把妈妈又接回家来,辞了工作天天陪着她坚持门诊治疗,那一年我用爸爸的全部抚恤金跑遍了全省各个精神病院,最后病情算是逐步稳定下来了。你看她现在好好的,其实都是药物在起作用,而且服用的剂量越来越大。”
关勇说着从茶几下面拿出了一个全是外文的小盒子,从里面倒出了一版药。“这是德国生产的一种特效药,是我朋友定期从德国寄来的,而且副作用不大,原来我妈妈每天服用4分之1片,现在每天要服用1片,医生说每天的计量最多不能超过两片,一旦超过两片就有可能造成脑死亡。”关勇说。
“脑死亡的概念是什么?”张琪又问。
“脑死亡就是我们常说的植物人,就和我父亲一样,整天躺在床上什么也不知道。”关勇说着又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此时的张琪眼睛湿润了,她能体会到关勇这近20年所承受的精神压力,也能体会到他为了自己的母亲所付出的千辛万苦,更能想象到若干年后,他或许也像他妈妈伺候他爸爸那样终日守在病床前一遍一遍地为妈妈翻身。如果真是那样,关勇这辈子就毁了。
张琪从茶几上拿起一个香蕉剥了皮递到了关勇妈妈的面前,可老人家看了张琪一眼又把头低了下去。
关勇见状从张琪手接过香蕉又一次递给了老人,老人接过香蕉慢慢地吃了起来。
“你就不能请个人来照顾她吗?”张琪问道。
“曾经请过,可是不行,她现在对陌生人有一种排斥感,就是和我都不怎么交流,一天也和我说不上几句话。所以,我也从不带朋友来我家,但是她又特别的依赖我,一天见不着我就有可能犯病。”关勇对张琪说。
“那岂不是她永远都离不开你了?”张琪问。
“是的,我无论走到哪儿都要带着她,包括我前几天去新加坡录唱片也是和妈妈一起去的。只要我在她的身边,她的情绪就会很稳定。”关勇说着为母亲撩了一下低垂下来的发梢。
“人总是要老的,可是妈妈太年轻了。”关勇说。
张琪此时才真正明白,或许这才是关勇至今不娶的真正原因,想想也是,哪一个女孩甘心一进门就侍候一个疯疯癫癫的老婆婆呢?想到这里她真的有点可怜关勇了,他是一天也不能离开自己的妈妈,可这样的日子究竟有多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