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的理想是什么？”老师穿着洁白的白大褂，站在三尺讲台上，兴致勃勃的问着我们这个千古不变的问题。
一个个学生像雀跃的鸟儿，争相发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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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济世救人！”
“悬壶济世！”
“做个大医！”
现在的他们或许还不清楚这些脱口而出的文字究竟意味着怎样的心酸与苦辣。
但如今却丝毫不影响他们的壮志雄心。
当阶梯教室讨论的沸沸扬扬时，唯有慕白与我这里，寂静的如初春的湖水。
我微微转头，笑着问道：“慕同学，你的理想是什么？”
慕白想了想，回答了简单的两个字：“救人。”
她不知道是，就是这么简单的两个字，让我的灵魂不由自主的颤动了许久。
“你救过人吗？”我随意的问了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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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什么都不会，怎么有本事救人呢？”
我转动着指尖的金色钢笔，笑了笑，没有说话。
“你呢？”慕白有些好奇的反问道。
“我什么？”
“理想呀？”
“理想？”听到这两个奢侈的字眼，我眼眸微微一亮，仿若浮现了曾经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
随后目光恢复如常，平静的说道：“我对救人没什么兴趣，只是想无灾无难的过一辈子。”
沉默。
整个阶梯教室陷入前所未有的沉默中。
我甚至能清晰的听到自己声音的回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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讨论就这么好巧不巧的结束了？
我清楚的感受到几百道千奇百怪的目光，已经迎面砸向自己的脸。
可惜的是，我脸皮足够的厚。
平静的抬起脸颊，扫视了一圈这群无聊的男男女女。
细小的议论声，不断从他们之间地传出。
“他竟然说对救人没什么兴趣。”
“顾夜大神，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
“他可是学生的表率。”
“实在是太失望了。”
我洗耳恭听着这些人的指责，余光扫向身旁的她，却发现她的眼眸中也流露着浓浓的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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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中不知为何，泛起一阵绞痛。
这时，讲台上的老师好像极为生气，仿佛我亵渎了这个神圣的职业，严词厉色的呵斥着：“顾同学，请注意你的言辞，你以后可是要做一名医生的！”
医生？
我咀嚼着这个陌生又熟悉的职业，想起报考前夕的那个夜晚，嘴角泛起一抹苦笑。
多年之后的自己也不知道，这一切究竟是宿命，还是自作自受。
人，终究要为自己的决定付出代价，也终究要在命运的苦海中挣扎翻滚，直至解脱。
……
我依稀记得，在那个夜晚，在那个偌大的房子里，自己疲软的倚在沙发上，耳朵充斥着父母对自己的敦敦教导。
“小夜，你听爸妈的话，做个医生，稳定，体面，有家里的照顾，以后的事业也会顺风顺水。”
那个十几年对我百依百顺的母亲，终于插手了我的人生第一件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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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那个一向沉默寡言的父亲，也与她站在同一个战线：“你妈说的对，我们都是过来人，不会害你的。”
我静静的听着他们的劝导，没有反驳，因为他们说的大部分是事实。
他们二老虽然不是医生，但家里的亲戚中确实涌现了一个又一个精湛的医者。
他们的轨迹出奇的一致，本科，研究生，博士，进一所不错的医院，初级，中级，副高，正高。
一路亨通，或许能做到院长的位子。
“但是，从小到大，我从未想过做一名医生。”终于，我抬起眸子，直视着喋喋不休的两人。
他们明显的愣了愣，无奈道：“那你想做什么？”
我指了指案头层层叠叠的书籍：“这是姥爷留给我的书，也是他从小培养我的兴趣。”
母亲翻着有些陈旧的书籍，看着上面一个个的书名。
《权力与政治》、《中西方哲学》、《文明的冲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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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默然了许久，才喃喃说道：“小夜，兴趣是兴趣，职业是职业，不一样的。”
“可是……”我刚想反驳，却被母亲打断。
“没什么可是，你要选择的这条路，谁都不能保证今后发生什么。这种东西，还是少碰为好。”母亲指着这些书籍，不容商量的说道：“而我们给你规划的未来，一定是最稳妥的。”
我看着她笃定的目光，倔强的说道：“如果姥爷在的话，他一定不会同意的。”
听到这话，母亲眼神微微一暗，没有说话。
我看着她暗淡的表情，心中一沉，是啊，那个从小背着我走路的和蔼老者，早已离开了这个世界。
我看了眼案头的书籍，叹了口气：“我再考虑一下吧。”
随后便从沙发站起，向房门外走去。
“你要上哪去？”母亲有些担心的问道。
“不去哪，就是找个地方冷静一下。”我随意的回了句，便径直走出了家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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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晚，我独自一人走到一个久违的地方。
凄惨的月光下，我看着那面破旧的红色砖墙，抚摸着上面留下的字迹。
从未有过的惊喜疯狂敲打着自己的心房。
在那一瞬间，在心中本来犹豫不定的砝码霍然倾斜。
从此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
“顾夜，顾夜……”
熟悉的呼喊将我从回忆中拉起，重回到十年前的那座教室。
“怎么了？”我看着慕白不断戳着自己的手指，疑惑的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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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怎么了？老师都快气死了。”慕白小声嘟囔着。
气死了？
我惊喜的抬头看着台上滔滔不绝的老头，不禁有些失望。
撇了撇嘴，这不活蹦乱跳的。
慕白什么时候也学会骗人了。
“顾同学，你到底有没有听老师说话！”口干舌燥的刘老头喝了口茶杯中的豆浆，脑门有些冒青烟。
“什么话？”我极为坦诚的问道。
一句话，将刘老头气的胡子飞了起来。
“猖狂！太猖狂了！我带教那么多年，从没见过你这样的学生！”
我无辜的耸了耸肩肩，浑然不知他的怒气从何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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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死扶伤是医生的天职，你这样的学生，病人怎么敢放心把生命交给你！”刘老头痛心疾首，仿若我是一个无可救药的顽劣之徒。
说罢，他老人家又咕嘟咕嘟喝了两口豆浆。
我看着他着急的模样，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像我这样的人，医己尚且不能，更何况医人了。
接着我又看了眼慕白，会心的笑了笑，她倒是个医人的好苗子，以后一定很了不起。
她好像在紧张的抠着手指。
是在为我焦虑吗？
“笑！竟然还笑的出来！”
刘老头不依不饶，仿若火山爆发一般，声如雷震。
就在全班屏气凝神，等待着暴风雨降临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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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这个年迈的老头大口喘着粗气，面红耳赤，极为恐惧的用双手捂住自己的咽喉。
支支吾吾，一言不发。
仿若窒息一般。
瞬时间，整个教室的学生如沸腾的开水，惊慌失措。
慕白更是惊恐，两只清澈的眼睛睁的大大的，下意识的拉着我的袖子哭声道：
“坏了，老师真要让你气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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