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衡知道娴都不懂为兔子舔毛是什么意思，但是他愿意装作她知道。

　　 就让他在这种喜悦中，多沉溺一段时间吧，最好不要再醒来……

　　 玉衡把信号屏蔽了，但是没想到那只猫还是上赶着找过来。

　　 趁他睡觉的时候，吸引住了娴都的注意力。

　　 在察觉到娴都有逃离的想法时，玉衡再也不能自欺欺人，装作是因为兽性才将娴都限制在这里。

　　 所以玉衡出声了。

　　 但是他无法确定，现在和娴都没有相处出感情的师尊，在展露出妖身时，她是否能像上次一样对他包容。

　　 ……更何况，是一只，对徒弟日思夜想，抱有肮脏想法的兔子。

　　 玉衡想要更多，他想要娴都心甘情愿地爱上他，而不是时刻沉溺在这些假象中。

　　 所以他否认了。

　　 下意识的，就用吾来回应——这是他故作镇定的习惯。

　　 她没有多说什么。

　　 可就在自己要带她离开的时候，她竟然愿意为了那只狐狸留下！

　　 她否认了自己与妖的差别，这让玉衡的心情刚飞上云霄，但是转眼就落下：

　　 那……他呢？

　　 你愿意为了狐狸，将自己置身于险境，就是为了契约……

　　 那么为什么不肯，因为他而留在苍穹域呢？

　　 玉衡的心如刀绞，不愿相信，自己在娴都心中的份量，还比不上一只狐狸。

　　 刚好自己的身躯那边出了状况，所以不管不顾地抓住娴都出去。

　　 至于那只狐狸……

　　 他是生是死，与他玉衡又有何干系？

　　 本就是强行归位，又动用灵力，玉衡不想让娴都担心，所以硬生生压下了喉间的鲜血。

　　 但在看到娴都所有的注意力，都在那只狐狸身上时，玉衡又忍不住去抢夺。

　　 好在昏迷之前，成功看到了她担忧的眼神。

　　 玉衡知道自己的情感很拧巴，不过就是这样近乎自虐的情感，才让他重拾了生的念头。

　　 玉衡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找娴都。

　　 在他挣扎着奔向她的时候，听到了那些血淋淋的真相：

　　 她成过婚……

　　 她可能还有爱的人……

　　 她绝对不会为他而停留！

　　 这种想法冲击着玉衡本就紧绷脆弱的神经。

　　 更是在听到她喜欢涂曜那只狐狸的时候，理智的弦彻底断掉。

　　 ……万一呢？

　　 万一她说的是兔妖，而不是涂曜呢？

　　 可是玉衡清楚地知道，现在的娴都，根本不知道他兔子的身份。

　　 终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吗？

　　 玉衡强撑着回到洞窟昏过去。

　　 在半梦半醒间，玉衡修复着自己千疮百孔的身体。

　　 现在的苍穹域，因为他这个天道的状态不好，已经开始崩散了，更是白日里无缘无故地扭曲电闪雷鸣。

　　 玉衡本想着修养一段时间，但还是忍不住将神识移动到娴都那里，关注她做了什么：

　　 她竟然亲口承认，那只狐狸是她的爱侣！

　　 玉衡的心境不稳，猛地吐出一口鲜血，没想到更是让在外面一直虎视眈眈的主系统钻了空子，和娴都取得了联系。

　　 玉衡赶紧阻隔这一切，等到好不容易回过神的时候，结果却看到，娴都在涂曜的幻境中，和他成亲！

　　 玉衡再也冷静不下来了。

　　 凭什么自己汲汲以求的东西，这只凭空冒出来的狐狸都能轻而易举地得到？！

　　 而且那只狐狸，还想杀她！

　　 所以他出手制止了这一切，直接将娴都绑回上清峰。

　　 并和她……坦白了一切。

　　 玉衡原本以为娴都会对他知道这些感到惊讶，到时候自己就顺势摊牌说她逃不出去的。

　　 ……没想到娴都倒是比他预想中要镇定得多。

　　 也是，原本于她而言，自己只是一个过客。

　　 她在其他的世界，也可能有其他的人，围在她的身旁……

　　 可能也有人，像他一样，将她视为救赎。

　　 ……就像她说的，她曾经成过亲一样。

　　 不过那些人不会像他一样，能将她留下来。

　　 这是玉衡无比庆幸的地方。

　　 既已如此，玉衡想将自己剖开，让娴都看看，自己的感情到底有多深沉，绝不能让她就如此轻易地抛弃掉！

　　 那些东西，他平日里都是藏起来的，生怕娴都发现自己肮脏的心思。

　　 但是在这种状态下，他好像更愿意面对真实的自己，不再压抑自己。

　　 如果留下你，意味着他要背负骂名，成为众人口中的疯子，承受你的恨意。

　　 那玉衡觉得，他愿意接受这一切。

　　 ……总好过娴都站在他人身侧。

　　 无论前方是深渊还是绝壁，我都会与你一起。

　　 玉衡在囚禁娴都的时候，也顺手处理了魔族。

　　 只是看到方盼煦的脸时，还是愣了一下。

　　 因为方盼煦上一次的时候，还与娴都是好友，娴都还因为她没有活过春季可惜。

　　 可能是因为自己强行逆转的缘故，因果错乱，魔头倒是变成了方盼煦的模样。

　　 解决完魔族的事情之后，玉衡已经明显感觉到自己快支撑不住。

　　 突然，他的耳畔传来嗡鸣。

　　 本该消失的天道，现在在与他争夺苍穹域的控制权。

　　 玉衡顿时明白了一切。

　　 他瞬时移动到苍穹域的边境，但还是晚了一步：

　　 娴都缓缓落下，心口该是灵核的位置，现在又是鲜血淋漓。

　　 上一次的身影与现在交叠，是他多少个夜晚，都挥之不去的梦魇。

　　 玉衡接住娴都，但是极度的悲痛，更是让他手足无措，只能将脸颊，徒劳地贴在娴都的脸上，希望这都是他的噩梦。

　　 ……就像是他无数个日夜中梦到的那样。

　　 梦醒了，娴都还活着，一切都还有转机。

　　 但是怀中冰凉的身躯，又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这一切都是真的。

　　 玉衡的眼睛现在渐渐失去了色彩，黑白的世界又重新出现。

　　 ……像是在嘲笑自己的痴心妄想。

　　 就在玉衡呆滞的时候，转眼间，一个留言传到了玉衡的神识中——

　　 那是娴都临走时，留给他的，希望他好好活下去的话：

　　 “……你期待被谁认可，就是在被谁奴役。从前的天罡，现在的我……”

　　 “……你本身，就值得更美好的明天。”

　　 “我让这一切都回归到正轨，你也不必自责。不久之后，苍穹域便会继续运转，所有人都会忘记曾经发生了什么，包括你。”

　　 “你该继续向前了，我也是。”

　　 玉衡静静听着，但是，心中却涌起无限的悲怆：

　　 就像是……

　　 就像是，当他无限接近幸福时，有人篡改了结局。

　　 “那我呢？”

　　 玉衡缓缓地问出这一句。

　　 这句话中包含着无尽的不甘。

　　 就好像每个人深思熟虑后的结局，都是抛下他。

　　 娴都也是……

　　 这一束光，是他仅有的啊……

　　 现在也要离他而去吗？

　　 他玉衡，只会是娴都生命中的一个节点，再也无法参与她的未来。

　　 我想方设法想要保住你的命，但你却心甘情愿的去赴死。

　　 那他呢……

　　 他除了还能跳动的心脏，剩下的都是死的。

　　 他清醒地爱着，一个没有结果的人。

　　 而现在，她狠心，要让他忘记这一切，继续行尸走肉地活下去吗？

　　 这才是……

　　 对他最残酷的刑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