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欣妍便自己找了位置坐下，然后开门见山地对国师道:“当年那封信是不是你写的。”

国师神情一僵，后又故作自然道:“什么信？”

“莫逆之交，月下饮酒，五年叛乱，深夜托孤，决心复仇。这样的信。”卓欣妍每说一句，国师脸色就沉重一分。

屋内安静不已，国师想了想，又抬头仔细看看卓欣妍，不禁眼神一寒:“你是谁？欣儿呢？”国师突然严厉起来，一双眼睛如同雄鹰盯上猎物一般冷冽，吓得卓欣妍一个哆嗦。

看到卓欣妍这般模样，国师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他现在一方面觉得此事荒唐至极，一方面又忧心忡忡。

卓元正的女儿，竟然突然不见了……

“唉……该如何是好……”国师皱眉闭上眼，一瞬间面容苍老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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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欣妍看着他，突然鼓起勇气说了句:“没错，我不是卓欣妍！”

国师稍微睁开眼，看了看她，而后又闭上了。似乎不想再看到她。喃喃自语:“唉，我就说，欣儿怎么可能能够想明白这封信出自谁手，当是被仇恨蒙蔽了双眼才对。”

卓欣妍深呼吸:“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会到她身上，如果可以，我都巴不得赶紧回去。既然你已经认出来我不是你养女了，我也破罐子破摔，反正现在状况已经不能改变。”一番话说出来，卓欣妍竟然觉得轻松很多，当下恢复她在现代的欠揍模样，坐在位置上的姿势很随意。

国师听了这番话，依旧闭着眼，不过嘴角微扬，笑了笑道:“你啊，原先应该被家人保护得挺好。”

卓欣妍听了也笑了:“当然，生活在我的国家，是最幸福的事。”

卓欣妍抬眼看他:“你打算怎么处置我？”

“你，身体肯定还是欣儿的身体，所以，我也不会动你。”国师叹气。

卓欣妍沉默一会儿，又道:“那我……”

“那封信确实是我写的，目的，也只是为了让欣儿别对我有好感罢了，是我害死了她全家，我不希望许多年后她对她的仇人一家怀有深厚感情。”国师突然道。

“哈哈哈……”国师又突然发笑。“倒是人算不如天算，原还等着她长大了亲手结果了我的性命，却不想她竟先走了？”笑着笑着，他突然落泪，而后无声哭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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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竟是这样想的？”卓欣妍震惊了，这是什么想法，她不是很能理解。可一方面又想到国师与卓元正感情深厚，卓元正为他叛国而死，国师或许，已经快内疚死了吧……

所以亲手写了那封信，然后让信阁的人送到原本的卓欣妍面前。当时的卓欣妍年幼，很容易被信中内容引导。本来父母惨死，她一个人在别人家生活都还未能适应，又突然有人告诉她，现在她所在的人家，父亲的至交好友，便就是真正害死她父母的人，任哪一个孩子，看了都会觉得心情如坠深渊了吧？

所以从看了那封信之后，她就不再见大小姐二小姐，更不会想见国师。她当时年幼，除了选择逃避，大概也没其他办法了吧？

卓欣妍又想起来穿越前，模糊听到的那个交易。她记得第一个人与那个小男孩说……

“……我……我想逃离这个家。死亡，对于我来说大概是最好的解脱。”

所以，原本的卓欣妍，因为这难以接受的事实，选择回避，最后更是选择了死亡？

卓欣妍突然心里一凉，难道说，原主真的死了吗？

难道不是交换灵魂？而是用死亡换取事情的结束？

“国师大人，你知道吗？你用这样的行为，将原本的卓欣妍送进了深渊啊！”卓欣妍突然很愤怒，一方面想斥责国师的行为，一方面想责怪原主不够坚强勇敢。

可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世上的人总有人比较坚强，遇到仇家，甚至能够忍辱负重，最后反杀。可也有很大一部分人，抗压能力并不是那么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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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师大人，她当年还只是个孩子！”卓欣妍补充道。

国师却说:“你不懂，若是等她长大了再告诉她，那是否更加残忍？她都对我们有感情了。”

“当年白秀兰托孤于你，可不是让你告诉她女儿这些事！而是让你护她一世！你做这些到底是在想什么？就为了让她恨你？就为了让她以后杀了你？”卓欣妍气得站起来，直接指着他大骂。

“你对卓元正有愧，你大可自己自杀了去谢罪，你去折磨他女儿做什么！你这样做，对得起你兄弟，对得起她母亲当年那一跪吗？”卓欣妍此刻已经气愤不已，直冲到了国师面前，似乎想动手，可终究没动手，最后只能泄愤般狠狠拍了一下国师面前的书桌。

她又接着道:“你这根本就是懦夫的表现！你大可好好护着她长大，然后给她找个好人家嫁了，这样总能对得起卓元正一家的托付了吧？你却因为不敢面对自己的愧疚，就硬生生想让一个孩子代替她父母来惩罚你，然后好消除你心中那份愧疚？”

国师脸色涨红，似乎气愤于自己无能懦弱被戳穿，他站起来指着卓欣妍怒骂道:“你懂什么！”

卓欣妍也怒瞪他:“我屁也不懂！我只知道‘卓欣妍’她最后选择了死亡！”她这一句话说的声音极大，似是吼叫出来一般，甚至那一个“亡”字，都破音了。

国师指着她，手指颤抖，胸膛大幅度的上下起伏，可却再说不出一个字。

是啊，那个孩子，事实上，如今真的被他逼死了……

国师浑身一颤，最终瘫坐回椅子上，掩面而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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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又喃喃道:“我这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元正，还不是为了他……”

卓欣妍又气笑了:“你为了他？你说你逼他女儿是为了他？”

“不是，当时的皇帝明明是看上了他的……我也是为了他才起义造反的啊……可是，为什么造反成功了，他反而还死了呢？”国师开始胡言乱语道。

卓欣妍被震惊地后退两步。卧了个大槽，国师你这到底还有多少秘密啊！

卓欣妍结巴道:“你，你，你说什么？”

国师放下手，满脸泪水的看着她道:“我是为了他啊，皇帝和我说看上了他，让我去替他劝说元正进宫，我几次应付过去，可那昏君越发过分，想动用强制手段，这恶心的老东西！”

“月下饮酒，五年叛乱，是为谁啊？还不是为了元正，还不是为了元正！皇权大于天啊，想要保护元正，不就得把皇权夺过来吗？你别怪我，你不能怪我，所有一切我也是为了元正啊！可他最后却死了，那狗皇帝明明都死了，可元正为什么也死了！”国师此时有些癫狂。

卓欣妍懵了，这让她怎么接话？这，国师是为了卓元正才做了那么多事？然后呢？卓元正又为了国师所说的……不惜搭上了性命？他俩这到底什么跟什么啊！

无论如何，国师对原主的伤害却也是真实存在的！卓欣妍沉默半晌，又突然问他:“国师你是喜欢卓元正吗？”

国师此时似乎又冷静了下来，严肃道:“我和元正是莫逆之交，没有其他的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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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没有啊。

卓欣妍又默默回到座位上坐下，无语道:“我还以为你是不是喜欢他，所以恨他娶妻生子，所以才这么对他孩子呢。”

“你这是说的什么胡话！”国师怒斥。

卓欣妍有些疲惫了:“唉，反正现在真正的卓欣妍也已经不在了，讨论这些也没什么意义了。我最初过来也只是想问你那封信的事罢了。倒是没想过能说这么多。”

国师沉默。

卓欣妍看着他，又看了看书房四周，国师书房里不仅有一架子的书，还有一张青龙国的地图，平展开，贴在一面墙上。卓欣妍看到了，想着刚过来找他时想要证实的另一件事，又问:“国师是不是打算着再造反一次？”

“嗯。”国师也不知道为什么，对她这个外人毫不避讳，什么都愿意说。

卓欣妍点点头:“你要做什么我虽然不太感兴趣，可我想和你说，我的朋友现在在那个皇宫里，和我一样的性质，她莫名其妙到了三公主梅尚雅的身体上，现在正被现任皇帝逼迫去和亲。”

国师皱眉:“她既然是皇室的人，和亲就是她的宿命。”

“不是的，国师大人。”卓欣妍水润的杏眼里似乎散发出了诡异的光，她看着国师道:“如果你造反了，将现任皇室一众通通打败，将他们打进大牢，那这个国家就改朝换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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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师此刻完全冷静了下来，他静静地望着眼前嘴角微扬的卓欣妍，道:“你想说什么？”

卓欣妍右手手指点了点椅子扶手:“合作。于你于我都是有利的。于你，你可以为卓元正报仇雪恨，从一个方面看，也算为‘卓欣妍’报了皇家杀父之仇。于我，算是帮助原主报了一点仇，其次就是帮助我朋友解决和亲之事。”

国师嗤笑:“你想法是否太过幼稚？你拿什么和我谈合作。再说造反从来不是简单的事，你想救你朋友？据我所知，三公主还有三个月就要被送去和亲了，你以为造反来得及？”

卓欣妍点点头:“造反大概来不及了。”

国师挥袖甩手，下令逐客:“回去吧，今日之事莫再与他人提起。你好好待着，不要给我生事，我也会给你好的生活，让你好好活到老。”

卓欣妍起身:“走之前，先问国师大人一件事。”

“说。”

卓欣妍微笑:“据我所知青龙国，不，应该是四国之内，大多将军士兵都只有普通武功吧？”

国师皱眉:“什么普通武功，何意？”

“我是说。”卓欣妍对着刚刚坐过的椅子，猛力一拍，那椅子一瞬间竟然被击得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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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罕见的内力，正是今日她撞了那马车之后，头痛之中，那小男孩所说的，送她的礼物！

国师猛地拍案而起。

“像我这样含有所谓内力的功夫，青龙国有吗？”卓欣妍说完了刚刚未说完的话。

国师激动道:“内力？你怎么会有内力？神兽大陆四国之内，拥有内力的人五个手指都能数的过来，你怎么会也有内力？”

卓欣妍高深莫测道:“天意相授。”

“天意，天意！”国师激动地走到卓欣妍面前，抓住她肩膀道:“合作之事，定了！你那朋友，我定在三月之内将她解救出来！”

“嗯。”卓欣妍点头。然后又扒开了国师的手，道:“具体合作事宜我们之后又谈，今日我已经很累了，接受了太多的东西，脑子现在非常疲惫。”

国师也想起二人先前的谈话，激动的心情也平静了下来。

其实卓欣妍今天说的话也不无道理。无论如何，他都已经对不起卓元正了，如今，他心里只有一件事了。那就是杀了那个，杀了卓元正的人。

造反成功之后，本来是想着提剑交给原本的卓欣妍，让她亲自结果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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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看来他只能自裁谢罪去了。

……

卓欣妍告退了，与桃姨一同回了自己的院子。期间桃姨惴惴不安地看了她好几眼。卓欣妍看得疑惑，便问她怎么了。

原来是刚才卓欣妍和国师的谈话太过愤然，声音已经大得传到了外面。所以尽管桃姨已经站在院子里了，可也还是听到了卓欣妍那些愤怒的话。

桃姨脸上带泪，对她道:“未曾想过，家主竟然是这么想的。这样对一个孩子，也不知道他怎么能下得了手的。”

卓欣妍却道:“他没什么下不了手的。该做的，不该做的，他都已经做了。现在，他就是个带罪之人。无论最初他的目的，他的初心是什么，现在都已经变质了。可能最初有错的人不是他，可到了如今，他也是个做了错事的人。”

桃姨叹气，而后对卓欣妍道:“小姐，我伺候你睡觉了吧。”

卓欣妍不自觉打了个呵欠，揉了揉太阳穴道:“今天这一天的事，可真够多的。桃姨，我想泡个澡。”

“好，我这就去给你烧水。”桃姨道。

“谢谢桃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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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姨为卓欣妍烧好了水，卓欣妍便去了浴室脱衣洗澡，等她泡到了浴桶里，给自己身上浇水时她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她的右手手臂上多了一个图案。

那是个蓝色的圆形图案，圆形正中有一个“灵”字。卓欣妍看着愣了一会儿，又浇水搓了搓，竟然搓不下来。

卓欣妍头靠浴桶边，无语道:“这是打算一天之内给我塞满一堆事情吗？哪本小说的剧情进展都没我这么快啊！”

“嘻嘻，恭喜主人！完成了与‘卓欣妍’的交易！从此以后，这具身体就完完全全属于主人您啦！”卓欣妍脑内突然响起之前那个小男孩的声音。

卓欣妍立马在浴桶中坐定，对着空气道:“你是之前那个人，你到底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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